重返英超联赛仅一步之遥的桑德兰

午夜时分，一列拥挤的地铁列车驶离光明球场车站。满面笑容的人们挤在车厢内，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，回顾刚刚现场目睹的那一刻：丹·巴拉德在对阵考文垂城的英冠附加赛半决赛中，在加时赛最后时刻以俯身头球帮助桑德兰晋级温布利。

每一遍回放巴拉德进球时都激起新的欢呼声，有人评论（不止一人）说这是光明球场28年历史上最精彩的时刻——甚至超过2015年杰梅恩·迪福对阵纽卡斯尔联队的凌空抽射。

或许真如此。如果是，原因不仅在于巴拉德进球的戏剧性晚出，还在于它预示着桑德兰重返英超联赛的潜在奖励，更因为自2017年无奈降级以来，桑德兰已经历了8个赛季的低谷，而今年他们居然得分不如现在的莱斯特城。

一年后，桑德兰再次痛苦地降级，此后在英甲度过了四个赛季——四个赛季，这是不可想象的。

但在2020年12月，克里斯蒂安·斯皮克曼被任命为俱乐部的体育总监，随后李·约翰逊接任主教练。这一变动紧跟着菲尔·帕金森被解职，帕金森在接下来的角色中找到了另一份工作……在雷克瑟姆。

桑德兰正在发生变化，两个月后俱乐部正式宣布23岁的基里尔·路易斯-德雷福斯收购了“控股权”，并将成为主席。

改变受到韦尔赛德的欢迎，尽管现有董事的留任引发了一些不安。此外，斯图尔特·唐纳德那段备受质疑的所有权曾在网飞系列剧《桑德兰直到我死》中有所记录，他赞扬了他年轻继任者的“愿景和渴望”。

有趣的是，网飞的系列剧在美国受到帕金森下一任雇主罗布·麦克亨尼的关注。

麦克亨尼告诉BBC：“我在观看《桑德兰直到我死》，我爱上了这支球队、这些人和这个故事。说实话，第一次理解了升降级的概念……我意识到如果能被降级，那么当然也可以被升级……所以尽管我买不起利物浦，或者桑德兰，曼城和曼联，我们或许可以负担得起购买一支低级别的球队并让他们逐步升级。”

麦克亨尼研究了桑德兰南面20英里的哈特尔浦联队，但最终选择了雷克瑟姆，并很快引进了帕金森。若桑德兰未能战胜谢菲尔德联队，帕金森将在下赛季重返光明球场。雷克瑟姆已经有46年未曾在桑德兰比赛。

这家威尔士俱乐部已经发生了变革。桑德兰还不能被描述为那样——但他们重新焕发了活力。

“从我踏入这里的第一天，到现在？这是一家不同的俱乐部。”卢克·奥尼恩是俱乐部在职时间最长的高级球员，他对媒体表示：“这是我的个人看法。对我来说，简直是天壤之别。”

许多支持者也持有类似观点。

桑德兰的轨迹是向上的，尽管中途有过中断、下滑和争议。约翰逊未能带领球队在受疫情影响的2021年英甲附加赛半决赛中战胜林肯城；他的球队在2022年2月以0比6输给博尔顿巡游者。阿莱克斯·尼尔接手后，通过在温布利击败威科姆流浪者的附加赛将桑德兰带上英冠，但3个月后转投斯托克城。托尼·莫布雷和迈克尔·比勒接替尼尔，迈克·多兹在上赛季担任了4个月的代理教练。

雷吉斯·勒布里斯于去年夏天成为新东家第五任主教练。

与此同时，俱乐部专注于降低年龄结构，购买年轻球员，尤其是在莫布雷的领导下，发展了一种让中立观众侧目的比赛风格。2022年9月在雷丁，雅克·克拉克的一次八人协作进球就是这一风格的典范。

现在，桑德兰队正以英冠联赛中最年轻的阵容在温布利面对谢菲尔德联队。桑德兰拥有的资产包括17岁的克里斯·里格、19岁的乔贝·贝林厄姆、20岁的埃利泽尔·梅扬达，以及队长23岁的丹·尼尔等人——不再像2017年降级时，球队拖累的财政负担如杰克·罗德威尔和迪迪尔·恩东。

他们距离重返英超联赛仅有90分钟。

---

2021年2月：在一个周二的晚上对阵什鲁斯伯里镇时，桑德兰以1比2告负，在他们的英甲第三个赛季中跌至第七。这是另一个糟糕的结果，仅在主场战平吉林汉姆两周之后。

然而，什鲁斯伯里的比赛令人难忘，因为这是德雷福斯首次在公众场合露面，坐在看台上。此前两个月，这位年轻的法瑞混血儿已宣布收购桑德兰。

德雷福斯的家庭在足球界有着广为人知的故事——他的父亲罗伯特·路易斯-德雷福斯曾拥有法国俱乐部马赛直至2009年去世，而其母亲玛格丽塔仍保留少量股份。福布斯最近估计她的财富为51亿美元，尽管桑德兰的开销从未奢侈挥霍。

吉姆·罗德威尔当时是桑德兰的首席执行官，并参与了谈判。现已在查尔顿竞技的罗德威尔告诉媒体：“这从来不是一个富有家族向足球俱乐部砸钱的故事，而是一直在通过精心构建、自然成长和力求进步。这始终是基里尔的做事风格。

“拥有俱乐部这样的事情，总是会花钱，但这从来没有变成别的模样。这是基里尔最伟大的特质之一。他能够屏蔽噪音，并且不惊慌。”

在德雷福斯正式入主的前后，是斯皮克曼的任命，而他随后引入斯图尔特·哈维担任招聘主管。斯皮克曼在伯明翰城富有成效的青训学院中工作过，并认识贝林厄姆家族；哈维在布莱克本流浪者待了5年，期间俱乐部因培养年轻球员而闻名，有时是像利物浦的哈维·埃利奥特这样的租借球员。

很快，桑德兰的招聘策略开始转变。

引进了像丹尼斯·席尔金（19岁）这样的球员，他来自托特纳姆热刺，在那里还未进入一线队；从爱尔兰联赛的林菲尔德以15万英镑签下19岁的特雷·胡姆，以及从拜仁慕尼黑租借来的两名年轻球员：莱昂·达亚库和托尔本·霍夫曼。而年长的球员如马克斯·鲍尔和威尔·格里格则被送走。桑德兰的阵容正在被重塑。卡勒姆·多伊尔（17岁）来自曼城；阿姆德（20岁）则将从曼联加入。

在足球界内部，桑德兰正在改变人们对俱乐部的看法。与其说老旧疲惫，不如称之为年轻活力——在2023年1月的足总杯与富勒姆的1比1比赛中，桑德兰派出了其143年历史上最年轻的阵容完成比赛。那个早些时候，里格在15岁零202天时成为最年轻的外场球员。

“基里尔推动并发展俱乐部的方式，正是他在拥有俱乐部之前所描述的。”罗德威尔说。

“大胆、创新、勤奋”已经成为俱乐部的品牌和价值观。虽然语言常被人嗤之以鼻，但奥尼恩和俱乐部内部的其他人表示，这些措辞是他们可以而且确实会重温的。

“回过头来看当时（什鲁斯伯里）的时候，”奥尼恩说道，他是那晚仍在桑德兰的唯一球员，“俱乐部、老板以及所有在下面的人已经实现了一个美丽的进化，并且到目前为止，执行了一套非常好的计划。当然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“足球非常难以规划。我记得在这间屋子里开过一个会议，那时有人说‘这是计划，我们希望你们能够接受’。从那时起，我们就被要求遵循这一计划，比如在新教练入职时，总体计划总是被提到。俱乐部的价值观在整个训练场内都可以看到，在健身房也有展示。

“这是由老板和高层们制定的身份认同。”

2023年7月，斯皮克曼表示“为了达到我们至今的成就，我们必须具备一些初创公司的心态”，并回应了一些抱怨，即在新的所有权下俱乐部没有花300万英镑买下某个球员，而一些竞争对手和获得降级补偿的俱乐部则挥霍无度。

“我们是一个不断发展的俱乐部、不断发展的团队、不断发展的足球运营，”斯皮克曼说。

大部分情况下，球迷群体是耐心的。韦尔赛德和类似俱乐部——例如谢菲尔德联队——了解在现代扭曲的经济足球中，成就可能不是以奖杯衡量的，而是通过对当地的影响、传递身份认同，和如果可能的话，带来兴奋感：比如雷丁的进球、巴拉德的头球等。

然而，场外策略，一个优先考虑球员交易并作为更广泛计划的一部分“以可持续方式运营”，根据首席商务官大卫·布鲁斯的说法，造成了意见分歧。对于一些人来说，可持续性是节俭的代名词。

对其他人来说，这种方法早已久违。

桑德兰在英超联赛中度过了10年，最终陷入了严峻的财务困境。唐纳德于2018年到来时承诺满满，结果发现他和他的财团——包括股东胡安·萨尔托里在内——利用桑德兰的第二年降级补偿来购买俱乐部。随后，他们宣布免除偿还从他们金库中提取的2050万英镑的义务。

德雷福斯平息了担忧，尽管仍在亏损，桑德兰的财务状况有所改善。在经历多年忽视后，基础设施得到了投资。工资在英冠属于中等水平。门票收入，由4万人的观众推动，超过了一些英超俱乐部。债务，曾经是俱乐部的症结，现在较低并且主要是无息欠给老板的。

在英冠中实现可持续发展几乎是不可能的，但桑德兰的表现比多数球队好：上赛季这个联赛中有16支俱乐部亏损比他们更严重。

德雷福斯曾在几个方面令支持者失望：当他在2022年2月宣布“控股权”为41%股份时，以及在上赛季足总杯第三轮比赛前，桑德兰将一家贵宾区装饰成竞争对手纽卡斯尔联队的颜色。他说道：“我很遗憾让你们失望了。”

但，罗德威尔表示，“他的动机是毋庸置疑的。他显然来自一个非常富有的家族，但他热爱足球。他对足球狂热。他一直都生活在足球之中。

“他想向人们证明，他能够扭转局面并建立一些东西。我也认为他想履行他父亲的遗产。”

俱乐部2023年的财务报告中列出的另一个目标是“在获得控制权五年内重返英超”。如果明天实现这一目标，将提前完成计划。

---

去年夏天，当勒布里斯来到韦尔赛德时，外界对这个来自布列塔尼的48岁教练知之甚少——除了他不是威尔·斯蒂尔之外。斯蒂尔曾在五月被秘密带领参观俱乐部，但最终选择加盟法国甲级联赛的朗斯。

斯蒂尔和勒布里斯都来自洛里昂，在降级至法乙后离开。他们肯定注意到了桑德兰在2023-2024赛季尾声时的糟糕表现，并想知道在没有资金和人员注入的情况下可以做些什么。在最后15场比赛中，桑德兰从第六名跌至第16名，仅赢了两场比赛，仅打进八个进球。

但勒布里斯曾从事青少年足球，并在2022-2023赛季带领洛里昂获得第十名。此外，桑德兰并不打算突然改变其基于招募24岁以下、通常是20岁以下球员的政策。至少勒布里斯知道现实。

桑德兰也不会推翻自我设限的节俭，不过去年的8月，他们还是在19岁生日当天以约250万英镑签下了塞尔维亚人米兰·阿莱克西奇——并承诺如果球队赢得晋级，将以160万英镑签下恩佐·勒菲。

阿莱克西奇是在克拉克以1700万英镑转会至伊普斯维奇城的一周后加盟的。克拉克从托特纳姆热刺队以不到100万英镑的价格被招募，这显现出俱乐部模式在转会市场上的一些验证。罗斯·斯图尔特也以1000万英镑被出售给南安普顿，随后最近与布赖顿达成协议，汤米·沃森将在下个月以1000万英镑卖给他们。沃森将在温布利出场。

韦尔赛德的人都在关心没有克拉克的桑德兰将如何应对。他在本赛季英冠前两场比赛中首发，对阵卡迪夫城和主场对谢菲尔德星期三；两场比赛都取得了胜利。

第三场比赛是主场对阵伯恩利。桑德兰以1比0获胜，进球的是克拉克的左边路接班人罗梅恩·芒德尔。芒德尔是另一位前热刺球员，通过约100万英镑的费用从标准列日签下，年仅21岁，芒德尔是精明招聘和谨慎继任计划的一个例子。

主场战胜牛津联队后，随着11月的开始，桑德兰在12场比赛中赢得了9场比赛，并在英冠联赛中以五分优势领跑。

在俱乐部举行的公开训练课中，尼尔接受了媒体的采访。勒布里斯到来时，尼尔年仅22岁，并在对阵卡迪夫赛季揭幕赛前几天被任命为队长。作为本地人，他显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一责任。随后，尼尔详细谈论了勒布里斯的执教风格和影响。

“他非常冷静——无论是输球、1比1战平还是3比0获胜，展现的都是同样沉稳的个性，”尼尔说。“他以一种战略性的方式审视比赛，而不是情绪化的方式。他用一种全局观来看待比赛。

“开始时他的结构性很强。我们阵中实际上没有天然的6号位球员，而我之前打过这个位置。我们在季前训练中进行了大量基于结构的练习，我想他喜欢我在那个角色中的表现，喜欢我如何积极发声。我理解他希望团队如何运作。基本上是一个433阵型，但我们过去曾经使用两个类似支点。现在是一个支点，在前面有两个8号位。

“他（勒布里斯）对侧三角形非常看重——边后卫、边锋、8号位。我觉得他希望6号位成为其中的粘合剂。全部都是关于三角形，满场都是三角形。他简化了这一点。慢慢地增加了层次，比如我掉到后防五人组中等等。”

一切都很积极。6个月后，尼尔在训练场上坐下来反思第四名的成绩、对阵考文垂的季后赛以及之前连续五场失利的表现。

“赛季末我们有那么一个小低谷，”他说，“我们开了个会议。我们说我们已经不再做好让我们登顶的事情。2月中旬在利兹的那粒最后一分钟的进球让我们大受打击。我们在结构上的优势，那些三角形不再被我们利用。我们说我们会回到擅长的事情上来。”

对阵考文垂的客场比赛展示了对结构的焕然一新的投入，但在主场看起来有些保守和制约，而巴拉德的进球无法反映次回合比赛的流向。

这让桑德兰在六年内第五次站上温布利的舞台。年轻化的重点掩盖了队伍中的经验——尼尔有197次一线队出场经验——以及场上关系的持续性。奥尼恩，30岁，已经在之前四次温布利比赛中出场——两次附加赛决赛，两次英格兰足球联赛的杯赛决赛；两次胜利，两次失利。

如果压缩为一个词，奥尼恩自什鲁斯伯里以来目睹的截然不同是：“系统”。

他说：“现在有流程机制：团队文化、训练中的要求、系统、方向以及每个人的参与。很清晰。在训练中，我们知道我们到底要什么：我们不会为了练习而练习控球，这是因为这就是我们周末的设置。我们整个星期都在演练样式。

“所以我们总是在参考战略、系统；万事皆有系统。”

奥尼恩对勒布里斯的好感是在第一周后产生的，那时他主动去找这位新教练询问自己可以在哪些方面提高。

“勒布里斯打开了他的电脑，把我们每个人的8场比赛分解成了视频片段，”奥尼恩说。“他说：‘两秒钟，看视频——我需要这个、这个和这个’。在他进俱乐部之前，他就已经有我们每个人的比赛录像。我立刻接受了这样的方式。

“他没有直接接管。他观察、学习、做研究。他逐步向我们灌输一些理念。我们会回顾这些，如果你没有做到，他会问：‘为什么不做？有什么问题？’

“这就是过程。我们总是回到团队结构。我个人以前总是想：‘我需要做什么？’现在我想的是：‘团队需要我做什么？’这就是对我的影响。我在其他人的比赛中也看到这种变化，尤其是在附加赛中；球员们在为团队做出牺牲，拼命奔跑。当有11个人都在考虑‘团队需要什么？’，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。

“你在3-5个教练间来回，我们都有历史——勒布里斯欣赏这一点。轻视之前的教练很容易，但他们对俱乐部现在的状况同样有价值。亚历克斯·尼尔很好，建立了明确的结构，更多的细节。托尼·莫布雷是这家俱乐部难以置信的人物。他有一种授权的方式——看看他对阿马德的影响。他从不怎么上场，到在莫布雷的八九场比赛中，阿马德踢出了这家俱乐部所见过的一些最佳足球。”

勒布里斯在新闻发布会以及会议中使用最多的词可能是“连接”，奥尼恩说：“这可能是这支球队最大的特色——这是我们在团队交流中使用的一个词。我们的强大只能建立在我们最弱的球员之上。

“美妙之处在于我们有一个极好的阵容，大家都互相连接，但如果有一个人不连通，训练水平就会下降到那位球员的水平。所以保持连接很重要。偶尔状态不佳是可以的，但这就是连接让他回归的地方。”

四年前，当路易斯-德雷福斯在什鲁斯伯里入座时，桑德兰的主题是脱节。最后，温布利可能会带来失望，以及从中引发的问题。

但是在地铁上对巴拉德进球的反应体现了场内外的重生。俱乐部正在重新启动。球迷喜爱他们的球队。

“我非常爱这些球员，”奥尼恩说，“因为他们付出了努力。这份努力巩固了未来。不论是英超还是英冠，我们将在7月的季前准备中继续努力。

“战略不变，我们会越来越大，越来越好。”

作者：Michael Walker Philip Buckingham

• 英超
• 足球
• 桑德兰